我刚从王夫人上房回来回了些针线活计的事正路过潇湘馆想着前日送来的新茶不知林姑娘喝着可还顺口便瞧见史湘云姑娘风风火火地从那边石子路上奔来手里扬着一张纸脸上是那种发现了新鲜物事的、混着兴奋与困惑的神情一头扎进了潇湘馆的院门。
我略一迟疑脚步便缓了下来。
云姑娘这般情状定是又有了什么趣闻 因想着手头并无急事便也跟了过去并未进去只在那窗外一丛枯败了的芭蕉树下站了借着那宽大叶片残余的荫蔽恰好能望见馆内情形。
馆内暖意融融炭盆里毕剥作响与外头的萧索仿佛是两重天地。
林姑娘拥着一床半旧的锦被靠在窗榻上宝姑娘端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薛姨太太则挨着炕沿坐着正慢悠悠地剥着一个桔子。
“林姐姐宝姐姐你们快瞧瞧!”湘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像落在玉盘里的冰珠子“这是个什么稀罕账篇子?我竟从没见过!”她将那张泛黄起皱的纸片递到黛玉面前。
黛玉接过去她那纤细苍白的手指捏着纸缘蹙眉细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递还给湘云嗓音带着些病后的微哑:“瞧着古怪不像诗笺也不像药方我也认不得。
” 地下侍立着的几个婆子互相递着眼色嘴角是掩不住的、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
一个穿着褐色掐牙坎肩的婆子便咧着嘴笑道:“云姑娘这可是一件奇货。
这个乖可不是白教人的。
”那语气里充满了市井的狡黠和对这些闺阁千金不谙世事的轻蔑。
就在这时我见宝姑娘脸色微微一变倏地站起身几乎是从湘云手中将那张纸抽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她只瞥了一眼那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随即垂下眼睑迅速而有力地将那张纸折了几折紧紧攥在手心指节都有些发白。
薛姨太太也立刻接口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和敦厚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想必是哪个妈妈婆子的当票子失落了回来急的他们找。
你这孩子是在哪里拾得的?” “当票子?”湘云愈发困惑睁大了她那明亮的眼睛“什么是当票子?” 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引得地下那些婆子们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着的、窸窸窣窣的笑声。
另一个瘦长脸的婆子便道:“真真是个呆子连个当票子也不知道。
” 薛姨太太叹了口气将那剥好的桔子递给黛玉目光慈爱地看向湘云那叹息里充满了对“何不食肉糜”者的宽容:“怨不得他真真是侯门千金而且又小那里知道这个?那里去有这个?便是家下人有这个他如何得见。
别笑他是呆子若给你们家的小姐们见了怕不也都成了呆子。
” 她这话像一层柔软的丝绸轻轻覆盖了尴尬却也再次强调了那无形的界限——她们是云端上的人而“当票”所属是泥泞里的生活。
又一个婆子凑上前笑道:“可不是么林姑娘方才也不认得。
别说姑娘们就是宝玉他倒是常在外头走动的只怕也还没见过这劳什子呢!” 我站在窗外寒风掠过我的鬓角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些婆子的话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
她们在提醒着馆内每一位金尊玉贵的小姐也提醒着我自己这府里的繁华与体面之下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窘迫与算计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与馆内这些诗书翰墨、锦衣玉食的少女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墙。
薛姨太太便开始耐心解释声音平缓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这当票子嘛就是穷人家一时短了钱使拿些值钱的衣裳首饰到当铺里去押些银子来应急的凭证。
这上头写的都是些防人假冒的鬼画符到期拿了银子利钱去赎这东西还能回来;若过期不赎这东西就‘死’在当铺里再不是你的了。
” 湘云和黛玉听了方才恍然大悟。
湘云心直立刻追问:“人也太会想钱了!姨妈您家开着那么大的当铺也有这样的票子不成?” 她这话问得天真却让薛姨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
旁边的婆子们又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云姑娘又问呆话了!‘天下老鸹一般黑’这开当铺的规矩岂有两样的?” 薛姨太太缓了缓神色依旧和蔼地问:“好孩子你还没说这究竟是哪里拣的?” 湘云刚要开口宝钗却抢在前面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妈您别问了。
这是一张早年死了、没用的当票不知那年勾了帐的胡乱丢在那里。
怕是香菱那丫头不识字的拿着哄小丫头子们顽不小心失落了被云丫头拣了去。
” 她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湘云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
薛姨太太对女儿的话自是深信不疑脸上那点细微的紧张神色便松弛下来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
”便也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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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红楼梦之花袭人准姨娘上位记第193章 霜天冷窥当票皱孤馆同悲锦袍寒来源 http://www.daguangnew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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